而另一边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饭圈内部，依旧在没日没夜地为偶像打投。各个《青春有你3》参赛选手的超话里，打投依然是最重要的事，没有之一。即便主榜关闭了，更多的副榜也同样重要。

“只剩最后三天，各位姐妹们还不赶紧冲冲冲！”、“必须出道、没有退路、冲就完了”、“你累我累大家都累，但是我们都再坚持两天好吗？”……

助力通道关闭前，种种慷慨激昂的口号背后，无数个粉丝已经孤注一掷，决定在决赛前的最后几天里疯狂爆肝，日投爆仓。

通道关闭后，粉丝纵使嘴上咒骂“爱奇艺没有心”，但第一时间便冲向了新的战场，怀揣着一股“数据女工”永不服输的劲头。

饭圈打投的极端方式引发了众怒，但粉丝在饭圈中的位置几乎位于最末端。

在这条产业链中，忙着抢流量的平台以贩卖梦想为噱头，不留喘息空间地争先推出选秀节目；忙着把一份钱赚出两倍价的黄牛，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可以收割粉丝的机会；节目冠名费开出天价，品牌方依旧乐此不疲，同样因为回报率高得惊人。

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里，偶像或许在这场变味的“倒奶打投”之前，就已经走向了下坡路。

5月5日，凌晨1点54分，打投群里依旧有一众粉丝活跃着，“现在没睡的姐妹紧急投奶卡，找对应群发号员。”“秀粉”的打投之旅，一旦开始，便很难停下。

从3年前的《偶像练习生》到如今的《青春有你》和《创造营》系列，沈棠舟几乎追了个遍，投入真情实感和真金白银，也成为了她在追星路上的必修课。

沈棠舟有时很清醒，当她为爱豆投入一定金额之后，她便会停手。但有时她又很疯狂，尤其是加入打投群之后，会自不觉地被鼓动起来，没日没夜地为爱豆卖力。

“饭圈里面，尤其是选秀节目里需要争出道位的爱豆，竞争尤为激烈。负责打投的粉丝地位很高，说起话来也比较硬气。”沈棠舟告诉锌刻度，“即便是不花钱，也能够为爱豆出道贡献最大的力量。”

真实的打投场景，可谓枯燥又乏味，若不是对爱豆一门心思的崇拜和一些粉丝、经纪公司的疯狂打鸡血，其实很难坚持下去。

尽管看上去每个账号每天仅有一票，VIP会员每天有两票，但通过电商平台购买账号进行打投已经成为了饭圈公开的秘密。一个有效账号的售价为0.4元至0.5元，粉丝会组织一买就是几万个，再投向打投群中，分配给固定投票或散投的粉丝们。

“倒奶打投”的风波之后，舆论发酵已经升级。北京市广播电视局发文，责令爱奇艺暂停《青春有你》第三季后续节目录制。对此，爱奇艺回应称，“对此诚恳接受，坚决服从”。

3.1万的评论中，“投票通道什么时候关闭，打投女工很累”的评论十分引人注目。从一众回复中可以看到，粉丝们以为熬到原定的决赛时间就熬出头了，但暂停节目录制却不关闭投票通道的话，就意味着打投还将无休止的进行下去。

“大半夜的还把手中的票全投了，不敢松懈”、“决赛和出道可以延期，但票池必须八号给我锁了”、“为了打投都多少天没睡过好觉了”……事实上，微博超话社区中，综艺榜排名第一的依然是《青春有你3》，各个参赛选手的超话中也依旧是一股打投、做数据的热潮。

“你打投，我做数据，她刷直拍，邓孝慈一定拥有光明的未来。”

“打投第一，榜单第二，刘冠佑第三，坐着瞎想只会焦虑，只有动起来才是正解！”

“不想虐大家，但是不虐你们真的要上天了，开始闲聊侃美图的你是想飘个罗一舟第二名出道吗？”

有的粉丝为爱豆争夺出道位，坚信出道与否直接决定着爱豆的梦想是否能实现；有的粉丝为爱豆争夺断层的C位，打破所有的质疑声。

在他们看来，无论外界的声音如何，但凡有一丝希望，他们都要全力以赴，冲刺到最后一秒。

也许不追星的人很难懂这种心情，但每一届选秀节目落下帷幕，有粉丝哭喊着自己的爱豆被偷去了梦想，却又在来年继续为下一个爱豆卖力打投。有粉丝终于送爱豆走上了花路，却发现未来的追星路上，打投仍然停不下来。

鼓动粉丝，几乎是饭圈里最容易的一件事。

在《青春有你3》各个参赛选手的超话里，都流传着一则来自有人脉的“瓜主”所说的消息：这届会很尊重数据，请好好打投吧。

因此一时间，粉丝们更被点燃了打投的激情。“全员打投，不留遗憾”成为当前人人高喊的口号，无论是“打投奶卡数据将被清除”还是“总决赛延期至5月25日”，如今都被视作子虚乌有的传闻。

甚至有路人粉丝听到这样的消息，也决定在最后几天做点事。锌刻度从部分选手的打投群看到，无论是查号员还是发卡员都忙得不可开交，还有一部分粉丝通过向真果粒客服询问，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复，因此粉丝更愿意相信目前买奶扫码助力仍然有效。

接近24小时的最终冲刺，在爱奇艺发文道歉并宣布助力通道关闭后暂告一段落。爱奇艺23点46分发文后，饭圈一下炸了锅，即便有粉丝哭喊着“上辈子伤天害理，这辈子青春有你”，但为了还尚未有定论的出道位，依旧要奔赴下一个做数据的战场，为爱豆争取每一份机会。

0点之前，查漏补缺，争取屠榜，天亮前拿下第一；

2点，冲刺副榜，凸显活粉真正实力的时刻到了；

5点，音乐榜坚持到最后一刻，截榜前给爱豆最好的；

8点，泡泡圈、funji直拍一个都不能落下。

原以为助力通道的关闭，等于打榜的结束。却不料，只要爱豆还在大厂一天，粉丝就不会放弃。

爱奇艺助力、超话签到、泡泡圈上下班+助力、真果粒助力、酷我音乐、酷狗音乐、QQ音乐、东东超市夸夸榜、直拍明星实力榜，每一个榜单的数据都会被各家对比，一旦有数据稍差的，可能就会引来众嘲。

因此，每一项数据都是粉丝眼中能够给予爱豆的底气，也是这一场热血的毕业答卷。

但事实上，打投助力就像是流水线式的机械运动，埋头苦干的粉丝像是女工，而时不时给粉丝打鸡血、“虐粉”的则是更具组织性的领头人。

这一切，使得平台与品牌赚得盆满钵满，只是造星的初衷早已成为赌桌上的砝码。

急功近利的娱乐环境里，流量的价值远大于偶像口中的梦想，真正有实力的被埋没，能带来话题带来热度的“差生”反而被众星捧月，几乎是当下选秀类节目的通病。

为了流量，故意召集有争议的选手。《创造营》系列的谢安然、张艺凡、艾克里里、韩美娟，《青春有你》系列的林小宅、秦牛正威、蔡卓宜等皆是在参赛前就在各个圈子中有一定热度的非素人选手，无论后续为节目带来的影响怎样，但几乎开篇都需要这类人来撑起热度。

为了流量，抢人大战难避免。4月初，《创造营2021》的总决赛还未落幕，各个社交平台上已经可以看到《创造营2022》海选路透。一年又一年紧锣密鼓地选秀节目不断网罗新人，有实力有流量的爱豆往往会受到各个平台的争抢。

为了流量，抢先开播获关注。2020年，《青春有你》在疫情期间抢先播出，由于同期节目不多，观众有在家防疫，加之争议选手的抢先预热，因此一举引爆话题热议。迟来一步的《创造营2020》撞上大热的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，加上企业复工，自然差了一大截。今年，吸取教训的《创造营2021》抢先《青春有你3》开播，又赶在风波之前收官，被不少秀粉视为一帆风顺。

更重要的，当下的偶像市场为了流量、为了变现，将C位之争渲染得越发妖魔化。“这是资本故作的把戏，这种培养偶像团体的方式是畸形的。”“老饭圈人”秋秋对锌刻度说道。

在秋秋看来，如今国内饭圈是由以往的混内娱与混海外饭圈的粉丝共同组成，在国内偶像市场的逐渐兴起之后，一部分原本混迹海外饭圈的粉丝回归，因此带来了海外饭圈的追星模式。

例如成规模化的、有组织的分工，一个不漏的屠榜，都是在以往追星模式上的再加工，但在资本和平台的有意煽动下，已经越演越烈，影响也越发负面。

但事实上，秋秋认为，对于爱豆来说，最重要的技能是舞台感染力。“大多数爱豆的唱功不能与专业歌手相比，舞技也不能与职业舞者比较，但他们的舞台魅力一定是独特的。”秋秋说道，“海外经纪公司在打造偶像团体时，会考虑每个人的优劣势，进行针对性培训和宣传，爱豆也会各司其职。”

在一个团体中，C位不一定需要固定，根据不同时期的宣传走向，公司都会选择出最适合“killing part”的爱豆，以呈现最棒的舞台效果，这才是团体的意义所在。

当放到眼前的选秀节目，通过不断地神圣化C位，强调痛失C位的后果，让粉丝承担起巨大的压力，才一步步导致了如今饭圈对C位的过度追求。

而出道之后，由于国内偶像市场还没有孵化出一套完整的运作体系，留给爱豆的舞台少之又少，能够竞争的便只剩下小至舞台镜头的占比，大至广告资源的分配，这些都有可能引起粉丝之争。

这样以来，C位成为众矢之的，却让粉丝和爱豆都忘了进退，忘了一个团体并非依靠C位一人出头就能成功。这也是近年来，虽然选秀节目层出不穷，但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成功的偶像团体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
粉丝与爱豆瞄准C位出道能带来的资源与名利，平台与资本瞄准抢夺C位能撬动更大的蛋糕，一个个挂在嘴边的梦想，都成为了资本手里的镰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