疫情后近些年，直播带货行业一路狂奔。偌大的利益网下，催生出一批“黑中介”。

这些直播带货中介们，游走在行业暗网下。他们有的人，承诺保量业务，收了钱，便销声匿迹；有的中介拿着一份假PPT，便可以行走江湖；还有的中介，借着大主播资源筹码，无故抬高坑位费……他们似乎从不畏惧规则，骗了一家后，再转而去下一家继续收割。

人、品牌、主播、平台是直播带货产业链中的商业主角，赛道强势的吸金能力，引无数拥蹙。

由于平台与主播、品牌间信息不透明，催生出中间商产业。合规的中间商，的确能为行业产生实际价值，带动产业活力。但一些不法掮客们，则是行业的毒瘤。

希望这篇文章，能为正在直播带货行业追风的你，敲醒警钟。

收钱后“消失”，被坑20多万

前段时间，一家名为北京聚火科技公司（下称：聚火）找到新腕儿。他们是一家广告公司，日常和上游品牌方合作，完成对方要求的直播带货业务。

去年10月份左右，聚火接到某三个品牌经销商合作。品牌方想找直播机构销售上百万的货品，有固定的订单要求，属于保量订单。

经朋友介绍，聚火找到一家名为沈阳奈沃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（下称：奈沃），商议这单保量业务，双方随后便签订合作协议。

“这是我们第一次尝试这类业务，就想试试这条路能不能走。”聚火负责人刘思雨（化名）告诉新腕儿。

他们接下这笔订单后，在外找能做保量订单业务的公司。这类机构并不好找。“即便是罗永浩、李佳琦这类大主播都不会承诺卖多少钱，他们主要起到品宣效果。”刘思雨说。

在业内问了一番后，他们通过朋友介绍，认识到奈沃。据聚火工作人员回忆起这次签单过程，“当时觉得介绍人之前也在这家公司做过保量直播到货，合作没什么问题。我们法务还查了奈沃公司的注册信息，一切正常。”

主播资源是中间商很重要的谈判筹码，刘思雨还提到一个信息点，“他们还有陈志朋这类明星资源，貌似负责他们的招商业务。”

说明在合作前，聚火确定奈沃是一家合法合规的公司，且认可奈沃的保量能力和大主播资源实力。

了解过对方情况后，他们随即和奈沃签订合作协议。去年9月22日，他们签订第一份协议，乙方奈沃需要在当年的9月30日至11月15日期间，在抖音直播带货销售某两个品牌的产品，要求乙方在这一个半月内完成品牌A产品退货后12万元销售额，和品牌B产品退货后100万元销售额。

据合同内容显示，品牌A产品宣传费为4万元，品牌B宣传费为25万元。考虑到自己是第一次尝试保量业务，聚火想着分批次支付款项。签署合同后，聚火便在7个工作日内给乙方奈沃打了30%费用，也就是8.7万元。待奈沃完成协定的销售额，再支付剩余的20.3万元。

另一份合同发生在2021年10月30日。据合同内容显示，奈沃通过协议承诺，在当年的10月30日至11月30日期间，联系罗永浩、陈三废、小影夫妇等抖音千万级头部主播，在他们的直播间销售品牌C产品，要求在合同期限内完成300万元销售额。

据协议内容显示，聚火总共要支付70.7万元品牌宣传费，先支付21%的费用，也就是15.15万元，待奈沃在30个工作日内完成300万元销售额后，再支付剩余79%费用，即55.55万元。签了协议，聚火很快给沈阳的奈沃寄了产品样品。

团队每天跟进询问奈沃方面带货销售情况，没多久发现事情不对劲。“我们发现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主播（直播产品），每次问这事，他们都说是排期问题，还在推进。一直在推脱、回避。”这时聚火意识到，这单保量业务出问题了。

直到合同限定期限结束，“要求112万元销售额，最后只完成了2320元。300万元的销售额，奈沃仅完成了6828元销售额。”刘思雨说。

也就是说，奈沃方面收了23万元后，并没有及时给客户安排主播带货，屡次用排期类理由搪塞。既然对方没有完成销量，聚火要求退款，奈沃商务负责人熊某在12月份那会便承诺多次，“会尽快退款”、“正在抓紧走结算流程，给你们如期退回”，一再推脱，直至现在也没有退钱。

待聚火向对方表示，计划向法院提起诉讼对方公司董事长董博浩首次在群内回应，回应措辞大致是会尽可能解决问题，表达了态度，但没有真正解决问题。

对方公司董事长随后还解释，是由于公司税务问题导致的财务问题，还提到近段时间有很多账号都被封了。

新腕儿前几日联系到了奈沃招商负责人熊某，对方表示自己已离职，对此事并不清楚。他仅负责找客户签合同，安排主播直播等后续业务由董博浩及运营团队负责。业务进展到什么程度，自己完全不清楚。但聚火方面确定对方仍在奈沃上班。

新腕儿也看到了奈沃与其他直播机构在2月中下旬时，仍在签订一些合作协议，合同上显示，该项目负责人即为奈沃招商部负责人熊某。此事证明熊某并未离职。

公司董事长不正面回复，业务负责人莫名其妙“离职”，钱打过去后，无人负责运营业务。这些黑中介公司似乎从不畏惧被起诉，直到目前，该公司仍在外与机构签合同，进行业务合作。

一场“80万虚假坑位费”骗局

有的黑中介以公司名义，与人签单后，不做明面的生意。有的黑中介，纯粹以头部主播当幌子，骗取天价坑位费。

两年前，直播带货从业者刘昭（化名）的一个朋友，委托他帮忙找家直播带货机构，想在直播间卖自家的产品。

刘昭在一个自媒体公众号平台上，看到一则合作信息。信息写道，一家名为“火了”的文化传媒公司，最近拿到浙江卫视直播真人秀节目，薇娅、刘涛、秦岚等女明星都会现场直播带货。

他便加上消息中的微信号，对方给他发来了一个PPT。PPT中的内容，比文章上的内容，更为浮夸。PPT中还有一众女演员，甚至有江南春、董明珠、冯仑、梁建章几位企业家现场助阵。

为了增加真实性，每个女演员还安排了各自带货品类，例如刘涛带货护肤、美妆、食品、母婴等，秦岚会在直播间销售车、表、文创类产品。

PPT中还表示，这场大型直播由浙江卫视背书，在爱奇艺、淘宝、抖音三大平台同时播出。这场超豪华直播盛宴出售20个首席直播席位，每个坑位费叫价80万元。产品会摆在薇娅直播台上，每款产品销售15分钟。

每家品牌都希望自己的产品可以进头部主播或明星的直播间，不仅能转化为巨额销量，还能增强品牌力。他们的PPT介绍，借多位明星及企业家照片，虚构放大了嘉宾阵容，击中了直播带货从业者们类似的心理诉求。

随后，刘昭和他的朋友后来发现事情不符合常理，便没有再继续联系。而谦寻的高层古默看到此事后，在朋友圈评论道，“连薇娅名字在正文都写错，你们不会认为是真的吧？”

新腕儿在企查查中查询了这家名为“北京火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”。企查查数据显示，该公司去年9月被一家个护品牌起诉，目前已被列为企业失信被执行人名单，失信理由为“被执行人无正当理由拒不履行执行和解协议”。新腕儿给对方公司致电，询问是否有直播带货业务，对方工作人员回答“没有”后，便匆匆挂了电话。

坑位费突涨20万

罗嘉琛（化名）是一家茶叶品牌方。他们之前都会在外面通过中间人找主播资源，做直播带货。2020年11月底，某中介告诉他自己认识千万级主播，可以帮品牌方进他的直播间。

中间商当时报价30万坑位费，佣金30%，保1：3ROI。“考虑到中间商会不会不靠谱，我们就想各种办法找到达人的招商团队，他们说‘没问题，确实包给外面机构做了’。放心了，30万就打过去了。”罗嘉琛说。

事情发展出乎意料。原定11月28日的直播，并没有如约而至。找到中间人询问，对方表示‘主播临时有事，播不了了，推迟到12月15日’。“当时觉得，也可以。”罗嘉琛决定等几天，不急。到了12月10日，对方再次推脱，“不确定，主播要办演唱会，可能要推迟到12月25日”，听了中间人再次推迟的理由，罗嘉琛觉得，‘也可以，演唱会也行’。

直到12月20日，对方称“演唱会坑位费高，涨到50万了，需要补交20万”。“我当时觉得有问题了，要求退款。对方说可以退，但一直以财务忙等理由推脱，也不接电话。”无奈之下，他们在2021年3月份起诉了这家公司。

四五月份时，他们还找了对方公司沟通，告知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，“他们也不在乎，‘起诉就起诉吧’。”沟通无效，他们随即起诉了这家公司。

千万级主播竟临时反悔

除了上述三种收钱不办事、谎称主播资源类型的黑中介，还有一种是网红方面的问题。

刘子铭（化名）是一家品牌方，他通过快手认识了某位千万级主播，由于是平台介绍，并没有签合同。商议后决定，销售产品给主播分佣60%，前期合作很顺利。他还和主播方面的团队商量，如果有退款，品牌方退40%，主播退60%。

但最后的事实情况却是，他们自己退了2万多退款后，对方却支支吾吾两三个月，最后不了了之三万都退款最后并没有得到解决。

直播带货行业履约情况历来不乐观。即便直接和网红合作，双方提前订好的ROI，也会随时反悔。据刘子铭表示，一般这种情况的常规处理方式是，如果没有达到提前订好的销售额，应返还相应的款项。或者不退钱，增加场次，继续播，直到卖到协定的销售额为止。

事实并非如此。直播带货行业鱼龙混杂，由于没有切实的监管政策，多数从业者不会遵守规则，随时违约、不遵守合同条款，都是常见的事情。“不能光靠合同和对方的一面之词。这些人不怕被起诉，即便走法律途径，半年到一年的时间，我们耗不起，合作最后只能默认烂尾了。”刘子铭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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